天凉了,双花开始虐了吗?(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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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佳乐就一个人倒着不同的地铁线,往返来回耗过了一下午。他不想回家,因为不知道这些事该从何说起,他无法把遇见死局的棋盘推给另一个棋手,不想让对方失望。他更不会谈起这些让人尴尬,又的的确确存在的事,他委屈,却不能对他最信任的人说这些。
因为比起心疼自己,他还是更心疼孙哲平一些。
他出神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最终地铁停到了终点站,张佳乐抬头,那正是离家最近的一站。张佳乐心不在焉地跟着人群下了车,看了看时间,已到了傍晚。
张佳乐叹了口气,该回家了。
他往出口走,却停在了一步之遥的地方,愣了愣,黑压压的天色,呼啸的大风。
这外面……看起来好冷。
张佳乐缩了缩脖子,把冰凉的双手藏到衣袖里,又往回走了好几十米,远远地看着出口,进退两难。就在这时,刺耳的铃声突然打破他的思绪,张佳乐抖了抖,从口袋里抠出手机来。孙哲平一张大脸就在屏幕上,张佳乐醒醒鼻子,去掉哭后沉沉的鼻音。
“喂?”
“张佳乐,家里停电了。”
“啊……”
“咱们下馆子去吧,猛地想吃烧鹅。”
“不去……”
“那我怎么办呐。”
“你点个外卖。”
“还想吃腊肠。”
“……”
“超级大牡蛎……”
“我们哪里有钱吃这些啦!”张佳乐终于忍不住了:“我现在日理万机,工作很忙的好吗?你就别给我添乱了,洗洗干净等我回家!”
“那你冷不冷?”
“我不……”张佳乐刚准备发作,却发现那句话不是从电话里传来的。张佳乐惊异地回过头,只看见他们的镇宅大棉袄从天而降,扎扎实实地裹在了自己的身上。张佳乐呆呆发愣,一言不发就看着孙哲平在帮他穿衣服,拽着他的胳膊往衣袖里钻,把后面带毛圈的帽子往头上一扣。孙哲平收起了帽檐的松紧线,现在张佳乐除了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瞪着孙哲平,已经变成了一个球。
被冻到失去知觉的身体渐渐暖和起来,张佳乐甚至感觉到藏在口罩背后微微发热的脸颊。
穿得厚厚实实的孙哲平正抱着胳膊,大围巾拙劣地缠在脸上,看不到对方的表情,只露了一对满意的眼神。
四周路人都是来去匆匆,没有人会注意到这两个穿着普通,大眼瞪小眼的路人,将会在华语摇滚史上留下最为浓墨重彩的一笔。孤独到极致的张佳乐感觉到温暖在发酵,逐渐从周边的空气中挤出来。他感觉到身侧人来人往,各色的身影从眼角掠过,脚步声,地铁开车前警笛声,铁轨的噪声,人们交谈欢笑声,手机铃声……张佳乐无言的看着孙哲平,那瞬间仿若静止一般。
人来人往就像双手扫弦,张佳乐心里悬着一把吉他在颤动颤动,甚至能听见音乐。
没有语言能形容在这一刻看到他的心情,只有一段似是而非的旋律,从内心深处响起。
那不同于百花之前任何一首歌。
这是张佳乐一个人的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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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知道我没穿外套?)”
张佳乐欲言又止,一句话都没问完,对方仿佛知道他要问什么似的,答道:“张伟打电话给我,说你们下午见了一面,但衣服忘拿了……”孙哲平端起下巴,摇摇头叹口气道:“哎真是笨啊。”
“你怎么……(找到我的?)”
“拿着衣服出来找你,正好遇上你蜷缩在角落里伛偻的身影~”
“你不……(知道我在哪怎么就出门了?)”
“这不是着急吗!就不能边走边给你打电话?”孙哲平拍了下张佳乐脑袋:“就你话多!”
“我哪句话说完了?”张佳乐被打断心情很不爽的捋衣袖,却发现穿太多捋不起来,只能象征性做做样子。
孙哲平被张佳乐这一傻样给萌到了,一把扯过张佳乐口罩,宠溺的俯身上前轻咬了下对方的鼻尖,当作休战符号。
“走啦……”孙哲平尾音带着哄骗的语气,但不遮掩的甜腻让张佳乐想到了入口即溶的奶糖。对方乘着自己发呆的时刻一把挽过手臂,提着张佳乐的胳膊就往地铁里面走。张佳乐哎呀呀的跟在后面叫唤。孙哲平无视民主意见,把人推进了地铁。
“你想干嘛?”
“约会!”
“大冬天夜……”
张佳乐又一次话没说完就被孙哲平直接挤到角落。旁边两个女中学生听到他们的对话捂着嘴偷偷朝他们笑,张佳乐死死地踩了一脚孙哲平,洋洋得意的孙哲平,不好发作。两人多亏是穿成了这幅扮相没被人认出来,但要是闹大了,难免哪个路人多心看一眼——明天头版头条就好看了。
孙哲平说一不二,想吃烧鹅就真的带张佳乐排队买了烧鹅。两人排着长长的队最后一人领了半只带走。为了暖和还买了两瓶奶茶,第一口喝下去张佳乐差点被甜昏过去。
“哦哦哦哦哦我的妈。”张佳乐为自己尊贵的味蕾感到默哀,他都能尝到化学分子的味道。
“挺好喝的啊。”孙哲平一脸不理解的看着张佳乐。
“哎,你这种人是不会懂精致生活人的追求的。”
“哎哟,某人炭烧排骨都能把排骨做成碳,就别说什么精致生活了!”
“喂还不是因为你把老抽当生抽递错了!!你就说它好不好吃!好不好吃!”张佳乐带着鹅腿隔孙哲平脖子上威胁道。
孙哲平屈于淫威,勉强承认了:“那确实是煤炭届的翘楚。”
两人边走边啃,不一会儿就到了公园。这个点公园接近关门,孙哲平和张佳乐向外面做租滑冰鞋生意的老板买了两双鞋偷偷摸摸提溜了进去。大晚上,爬山涉水的跑到公园东侧的湖边。
孙哲平把包里买的吃的全拿出来,张佳乐起了一瓶威士忌,咕噜咕噜灌了份量不小的一大口。烈性酒穿过张佳乐的嗓子眼火辣辣的疼。“哇——”张佳乐皱着眉头,一下子猛地喝这么多让他头瞬间就冲晕。
“爽!”
他放下酒瓶,歪歪倒倒地开始给自己穿滑冰鞋——说是鞋其实就是木板下面有冰刀,鞋是绑在木板上的。穿好鞋的张佳乐扶着孙哲平的肩膀站了起来,接力麻溜的地往前滑了大半个圈。
听到不远处他回过头来,拿着酒瓶举杯邀明月,对着月光下的孙哲平大声喊道:“我的孙,先干为敬!”
说完又喝下了一口。
“好酒!”张佳乐想把瓶盖拧紧,却因为戴着厚厚的手套攥不住手心里的瓶盖。孙哲平穿好了鞋坐在地上瞅他,也不上前帮忙。张佳乐最后性子极了,把手套拔下来投出了一个美好的抛物线。
张佳乐喝了点酒,浑身发热,把威士忌扔倒一边,表现欲爆棚开始热身,看见孙哲平还在一边啃着零食,他带着鼓舞人心的语气,大声喊道:“我的孙,让当年的街区一霸——轮滑之王!给你转个圈!”张佳乐边说边飞,就着原地打起转来。
看起势的动作其实张佳乐是会玩的,只是冰刀不比轮滑,张佳乐也不比当年,喝了酒更是左右不分,圈没遛得起来,整个人摔了四脚朝天。
“哎哟,疼死我了。”
孙哲平笑得站起来去扶他,张佳乐嘿嘿的坐在地上撒野:“骗到你!”
“穿成这样当然摔不成了,我是怕你像乌龟一样四脚朝天站不起来了。”
孙哲平边无情的嘲讽,边脱掉自己的手套把对方的手握在掌心里。张佳乐把手套扔掉,又在湖面上摔了一跤,手掌红彤彤,又冰冰凉凉的。他朝两人你的掌心里哈了一口热气,搓了搓,把张佳乐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两侧。
“啧——”孙哲平被凉到抖了抖身子,然后朝对方笑。
张佳乐乖乖地捧着孙哲平的脸,手背是孙哲平温暖的手掌,月光把那张棱角分明的脸衬得温柔。他看到了对方眉头上染上一层浅浅的雪花,他抬起头,正好遇上一颗雪落在自己的额前,一片冰凉。张佳乐看着天,轻声说了句:“下雪了。”
天色已经沉得像墨一样暗。一轮明月明朗的挂在头顶。今晚正好是月圆时刻,风吹得血液里的酒精又乖乖藏了起来。张佳乐清明了些,把围巾松开大口大口的呼吸新鲜空气。等张佳乐的手热了之后,孙哲平独自滑开了,张佳乐连忙跟着上去,看着对方的背影,鬼使神差的拉住他的手。孙哲平没有回头,也没有停下来,带着对方滑到湖面中心,岸边的四周都是林立的树,枝头挂满了雪。
月光泼在湖面上,冰层泛着宁静的白光。他们在湖中心停了下来,孙哲平抓着他的肩膀,轻轻地问:“怎么样,喜欢这里吗?”
张佳乐随着孙哲平的声音四下环顾。
其实很普通。
一片湖,整片光秃秃的树林,两个穿得像粽子一样的笨蛋,远处还飘来不知是不是幻觉的烧鹅香气,谈不上多美,只是普通。
但他的确很喜欢。
就在他准备回答的时候,他听见对方的声音:
“就在这里录制《繁花》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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