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之间

非典型性攻控

【双花/百花】仲夏夜之梦 33-34


33

 

  还在他很小的时候,张佳乐对小姨姨夫的印象就只是两个亲切的长辈:过年给他压岁钱,喜欢抱着他问他几岁了,有没有长高。而之后,张佳乐的父母意外离世,这个亲切却陌生的家庭收养了他。失去双亲的张佳乐既聪明又敏锐,看似活泼开朗,听话懂事,却始终无法和谐的融入。初中后,张佳乐提出住在寄宿学校里,拒家庭于千里之外,除了过年,所有的假期一律宅在宿舍。

  刚接触摇滚时,张佳乐破天荒问家里要了钱买了把吉他。借着保送生夏令营的幌子,一个人跑到敦煌。等到回家之后,张佳乐说要放弃大学选择摇滚,小姨和姨夫只觉得荒谬。他们把张佳乐送回了学校,叮嘱班主任,直到张佳乐跟着孙哲平离家出走之前,他们从未谈论过这个问题。

  张佳乐一直以为,他一走了之,无视他们的养育之恩,这样的冷漠与不知感谢,他家人一定失望透顶。张佳乐一直觉得自己无法被原谅,直到今天。

 

  等张佳乐和他的家人碰头之后,孙哲平一个人就跑路了。正值饭点饿着肚子的他在路边吃了卤煮和面条,吃完之后沿着广场在花园边散步,热闹的傍晚都是结伴散心的家人。孙哲平一个人坐在长凳上,点起一支烟。

“兄弟啊,能借个火吗?”

  孙哲平从身后掏了一支打火机扔给了对方。

“可惜我这支打火机就这样报废了,真是舍不得咯。”来人假惺惺哀叹一口气,“十年前,我在阿姆斯特丹红灯区,好不容易找到了专门卖大麻的咖啡小馆,笨手笨脚一人来了管纯的,却忘记带打火机。我和几个哥们,四人站在河边,傻逼一样的面面相觑,最后是一个路过的女留学生,扔给我这个打火机。那妹子回眸一笑,星眸红唇,啧啧,简直就是我的梦中情人。”

  孙哲平瞥了对方一眼,一个富家少爷的打扮的人,双臂展开靠在椅背上,西装敞开,领带懒散挂在脖子上,落魄的打扮下却有一双犀利的眼睛。

“十年前你才几岁。”孙哲平低沉的轻音里有一股烟草的幽幽。

“哎……别这么快拆穿啊。”少爷露出尴尬的表情,却不是真的局促。他伸出手来,报上了家门:“楼冠宁。”

  孙哲平见人大大方方承认了,倒没有一丝不真诚,于是也报以了回礼,“孙哲平。”

“兄弟,你练吉他?”

  孙哲平知道对方是摸到自己手上的茧了:“嗯。组了个乐队。”

“哇。”楼冠宁眼里,眼下这人虽然气质不凡,收拾得体面正式,却没想到骨子里有这样的摇滚血液。

“我也喜欢摇滚。只是中学时期玩太过了。被家里打了一顿收拾了服帖。”楼冠宁哀叹一口气,这回他没撒谎:“就在阿姆斯特丹。”

  孙哲平不以为然:“我家里也不让玩。我没搭理他们自己出来混了。”

“哇。现在你是我的偶像了。”

  孙哲平满不在乎的轻笑一声,吐了一口烟,烟雾里他的眼睛黑得深不见底,夹杂着身上那股惆怅却从容的气质,啧啧,真是绝了。楼冠宁混这么大什么世面面见过,却也没见过孙哲平这样的人。他越发感兴趣了,问道:“那主业是什么?看你这身打扮?证券金融?要不我给你推荐点门路,你带我玩玩摇滚呗?”

“不必了,主业就是唱歌。”

“我去,你们玩摇滚的都这样?帅得跟玉皇大帝似的?”楼冠宁此时此刻倒像是个刚开了眼界的少年,眼睛闪着星星光。

  孙哲平斜了一眼对方,这都什么修辞,但还是老实地回答了问题:“张佳乐就挺傻的。”

  看见对方提到张佳乐时的神采,看似面无表情,眼角却带着笑,更别提语气了,说不出的宠溺,楼冠宁也不傻,这个张佳乐,一看就是孙哲平一起搞乐队的朋友,至于除了一起搞乐队之外还搞不搞别的,他就不知道了。他刚想开口,对方不知想起来什么甜蜜蜜瞬间,又中了邪一样的笑了起来。

  这下楼冠宁就有点尴尬了,看着孙哲平这样,恋爱中的人才会笑成这样吧。

  这笑容虽然有点傻,但孙哲平还是帅的。楼冠宁这么安慰自己,他可不想自己打自己脸。

“大神呐,你是吉他手吗?”

“键盘。”

“哎呀,我那时也正好玩键盘。能留个联系方式吗?”楼冠宁笑眯眯递出张名片。

  楼冠宁这人极爱交朋友。孙哲平这样的人可比那些穿着精英制服,满眼美金人民币的同僚看得顺眼多了,怎么能错过?

“可以。”孙哲平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以前他们和百花自己印刷过的名片,那时候,他们乐队才两个人。到手之后,楼冠宁定睛一看,白白净净一张卡上,就两行桃红色的瘦金字体和号码,上面写着[百花 孙哲平/张佳乐]。

“攻受还给分好了。”他小声嘀咕着。

“什么?”孙哲平没听清。

“没什么,没什么。”楼冠宁看着那名片,又念了一遍:“名字好听。”

 

34

 

  张佳乐和三年前比起来五官长开了不少,略去了少年时期的婴儿肥,眉眼轮廓变得分明,下巴收尖了些,下颌的线条也清晰起来。肩膀平而宽正,脊背挺直,人比以前长高了不少,比起那个穿着校服背着大书包,刘海时而挡住神采奕奕双眸的好学生,家人们眼前的张佳乐,虽然留起了坏孩子装酷的长发,却是看着精神了不少。

  唯一不变的大概是那天然上挑的眼尾,像是能延生出一簇桃花来的明媚。让本来称得上是英俊的脸上多了一丝轻俏。

  见着家人的张佳乐一时激动,在那一刻乱七八糟,前因后果,是非利弊,回忆读盘,假设分析,理性的CPU带着感性因子脱缰狂奔,最终他放弃了思考,只剩下厚积薄发的愧疚,和浓浓的乡愁。他一把抱起小姨泪水忍不住开闸泄洪,这般场景反倒像是父母走后唯一一次真情流露。

  张佳乐的家人给他带了很多家乡的土特产,做劳工的表弟把超级大的书包递给张佳乐时,那重量和体积差点没把人直接掀翻。张佳乐像一个不倒翁一样左摇右晃了好半天,最终一屁股栽进了椅子里。张佳乐自己一肚子疑问还不知道如何开口,外公外婆倒是拉着张佳乐问东问西。

 

  有地方住吗——公司给我们配了一套公寓。

  吃得怎么样——想吃什么吃什么,公司给报销。

  那也不能吃多了呀,当明星不能太胖,不上镜呐——外婆,我唱歌,不演戏。

  现在哪个唱歌的不演戏了,再说唱歌的也要注意形象——懂啦。好的。

  工资呢?——这个我不知道都是大孙再谈……

  “大孙就是给我们打电话的那个小伙子吧。刚刚接我们进来那个?”外婆听到这里问道。

  张佳乐点点头。

“小伙子帅啊,英俊潇洒。穿得西装,那叫一个玉树临风,声音也好听。可惜他也不愿意进来,说是外人在身边,家人团聚的时刻就显得生分。还真是懂事小孙。我感觉他像哪个明星来着,就是演那个什么,霸道总统爱上我的那个。不过,小孙比那个总统好看多了。而且这孩子情商特别高,懂礼貌,又聪明,你能交上这样一个朋友我们也都放心,就是……”

  张佳乐感觉自己的耳膜在抽筋。

  “外婆,”张佳乐略带撒娇的说,“好了好了,大孙是我搭档他多好我能不知道吗?吃饭呀外婆。”

  “哎哟,还学会脸红了。”外婆笑得宠溺:“这些年在外面怎么没点长进,反而还害羞了。”

  “那是因为我把热情都投入到艺术之中去了!”

  “你这三年没管家里要一分钱,在外面多亏了小孙照顾。回头挣了钱记得把这些年的帐算清楚。不能这么不明不白占人家便宜。”姨夫提醒道。

  我们之间……哪里还算得清啊。张佳乐低声嘀咕道,低头扒拉碗里的饭。

  “看你这些年,都瘦了。”小姨抓着张佳乐的胳膊手心疼的打量着。

  “最开始你离家出走的时候,我和你姨都急疯了,生怕你被人骗到哪里去了。后来知道你还好,我和你姨也就看开了。孩子长大了,总归是要追求自己的世界。”姨夫语气稍稍严厉,可眼神却充满的慈祥,张佳乐认真的听着,心里确实满满的感动。

  他想过很多家人对自己选择的不解和怨念,但没有想过他们的爱,可以让他们变得如此伟大。

“对不起……”

“没有什么对不起的。你那么聪明,不读书就不读书吧。这世界这么大,又不是只有高考一条路可以走。我们也不能替你做选择。我相信你的父母,也会和我们做出一样的选择的。何况,这些年你寄回家的照片,也能看得出,那是真的开心。只要你开心就好了……”

“照片?”张佳乐放下筷子,疑惑的反问道。

“就是你们旅行的照片啊。和土特产什么一起寄回来的。”小姨见张佳乐迷茫的模样,连忙从包里掏出一个方形的纸盒子,打开一看,里面居然是厚厚一沓相片。那是他们在旅行时一路的留念,基本上都是张佳乐一个人在摆着各种搞怪的姿势。还有一些他排练时的偷拍。

  他们没有相机,都是用孙哲平手机拍下来的,像素不好,拍照人技术也不见得多好,但里面的张佳乐,白白净净,活泼张扬,好几张笑起来的特写,都能看得满满的幸福。

  那是张佳乐不知道的自己。

“这些……”张佳乐失语,拿着照片的手稍稍有些颤抖。

  “虽然没有固定地址,但每到一个地方,都会寄来些当地的特产。还有一些录音的磁带呢。”小姨边说,边抽开盒子的另外一层,里面放着几盒老旧的磁带,一看就直到是洗了重录好几次的二手货。那时候他们没钱做demo,只能拿着老式复读机录下一些简短的旋律,聊以自乐。

  小姨的手轻轻抚摸着磁带,笑着说:“唱的真好听。”

  张佳乐看见盒子下面还有最后一层,他放下照片,抽开来看。

  一叠整整齐齐的明信片安静地躺在最底层。

  张佳乐抽出最上面那一张,封面是沱江和岸边的吊脚楼,近处是赤脚的小孩在水中的木桩上玩耍,远处是青山,更远处,是青灰色的天际。

  背后,爬满了张佳乐闲时无聊画的花,有一句自己写上的“记得留着升值卖钱!”。

  还有孙哲平,那习惯了龙飞凤舞,此刻却努力学着写得端正清秀的字迹。

  

“我们安好勿念。”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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